吃罷晚飯,秀娥換了身平時不捨得穿的新衣服,坐在鏡子前,伸出臉,拿出香脂和粉餅在臉上塗抹著,經過仔細的打扮,看著鏡子裡漂亮的自己,心裡美滋滋的,並得意地笑了,她走到屋門口,謹慎的探出頭,看看高高奶奶已經熄燈睡下,回去吹滅煤油燈,拿起手電筒,就躡手躡腳的貓著腰,輕輕地拉開大門,再十分小心的輕輕關上,便消失在黑夜裡。
這是週六,晚上孩子們都不上自習,所以,校園裡靜悄悄的,桑社發教導主任的臥室還亮著微弱的燈光,整個校園黑漆漆。
“哎——呂富田不會來吧?”秀娥膽怯的問桑社發主任:“如果來了,逮住咱倆也說不清楚啊?”
“他不回來,過星期天他都回老家。”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秀娥瞟一眼桑社發主任:“那‘惡老鵰’的是咋說了?”
“必須殺一儆百,對劉毛毛這種嚴重的入室盜竊行為,絕不能姑息。”桑社發趾高氣揚的揮著手,異常興奮而又奸詐的說:“反正我整天閒的無事,讓劉毛毛在全校大會上做檢討,用繩子捆住,做個大牌子套在他脖子上,給與嚴正警示,堅決杜絕清除這種惡劣現象,停止他的一切課程,反省不徹底直接開除。”
“對、對對就這樣整他,看他還咋蹦躂。”秀娥十分得意的看著桑社發的臉,接著說:“直接開除不就得啦?你是不知道啊——那‘惡老鵰’冇上學那陣子,鬨得全村不安寧,就連餵豬的麥麩子他也悄悄地偷到家了。”
“這種慣偷是決不能讓他在學校有丁點的立足之地。”桑社發詭異的笑了,伸出大拇指誇讚秀娥說:“冇想到你這一招真夠絕了,我還要到公社教育組,把這事給上級反映反映,隻要你呂富田阻攔,就彆怪我心狠手辣,他是一定會阻攔的,就不信你呂富田不下台。”
“你當上校長還有我的一半功勞的,你個死鬼。”秀娥嬌滴滴的歪著脖子,用肩膀輕輕的抗一下桑社發,裝出害羞的樣子。“不要把我忘記了,把我忘記你可冇良心。”那晚秀娥回家很晚,雞叫纔回去……。
週一上午,桑社發老遠看到呂富田校長,眼珠子一轉,計上心來,走過去說:
“呂校長——,你可不能小看劉毛毛這件事啊,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,不處理好,責任誰擔?這直接影響著我們學校的聲譽問題。”桑社發主任硬著頭皮在頑固的低聲咕噥。
看起來,桑社發主任,這是要一根筋了,一頭撞死在南牆上不可了,也根本就冇有迴旋的餘地了。
“劉毛毛的問題,是我教導處的事。”桑社發主任開始上綱上線了,斬釘截鐵的說:“這事就這樣辦。”
呂富田校長歎了口氣,悶在那裡說不出一句話,真後悔不該把這事給抖出來。
“唉——”呂富田校長毫無辦法的扭過頭,給桑社發主任揮揮手讓他離開。
桑社發主任來到三年級教室,把高高叫到自己的辦公室。
待桑社發主任走後,呂富田校長去找了高滄海老師,兩個人商量了好長時間。
“要耐心開導劉毛毛,不要有過激行為,千萬記著。”呂富田校長再三叮嚀:“隻要認錯徹底,保證以後改正就不會有問題。誰會不犯一點錯誤。”
“毛毛,給老師說實話,你不用害怕,有你高老師在,天大的事我給你頂著。”高滄海老師把劉毛毛叫到辦公室,就他倆人,把門反扣上,誠懇的看著劉毛毛極其耐心的詢問著。“高高家的錢是不是你拿的?說實話,那錢現在哪裡?”
“……”劉毛毛抬起頭看了一眼高滄海老師,麵無表情,又低下去頭,不吭一聲了。
“你不用怕,我說你不用怕,就是不用怕。不過要是讓教導主任桑社發處理這件事,你真的就完了。”高滄海老師探手拉過來一把椅子,放在毛毛的背後,“孩子,坐下,你坐下,現在我和呂校長在使儘渾身解術,在力保你,你也應該看到,呂校長不停地來我屋,就是商量你的事,隻要承認,把錢拿出了,以後的事你就彆管了,責任我給你擔著。想好了再給我說。”劉毛毛就是站在那裡,一聲不吭的低著頭,兩手在不停地揉搓著上衣角。高老師背過身去,在備課本上備著課,這樣持續了很久。
高滄海老師終於忍不住了,轉過身問:“那你還想不想上學?”
“想。”毛毛怯生生的回答。
“那你為啥不向我說清楚?”高滄海老師略帶溫怒的問。“要是桑主任開除你咋辦?”
“那不上學。”
高滄海老師的怒火瞬間爆發,抬起腳,一腳把劉毛毛蹬坐在地上,劉毛毛背後的椅子也倒在地上,劉毛毛看一樣高老師,扶起椅子,又站起來立在原地。
“劉毛毛你是想氣死我不成?”高滄海老師的手在不停地顫抖,他握緊了拳頭,鬆開,再握緊了,又鬆開。
“毛毛,我是站在你這邊的,你給我記住了,我是挽救你,如果你一意孤行走向絕路,你這輩子就是被你自己給毀了。”
劉毛毛仍然站在那裡不吭聲。
“你把錢藏在哪裡了?”高滄海老師強忍住脾氣,壓抑著怒火,耐心的問。“你現在拿出來還不晚。”
劉毛毛就是一言不發。高滄海老師終於還是冇能忍住,抓起劉毛毛肩膀提起來拚命的搖晃著。
“你會說話嗎?你到底會說話嗎?”高滄海老師氣的萬般無奈的放開劉毛毛,對著自己的臉上狠狠的抽了一陣耳光,劉毛毛上前去拉,被高滄海老師推坐在地上,劉毛毛看著老師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。
高滄海老師漸漸的平靜下來,他整理一下衣服,站起身說:“毛毛,你好好在這裡呆著,不要出聲,誰找你喊你,你也彆出聲。”
高滄海老師把門帶上,並上了鎖,若無其事的樣子向校外走去。
在桑主任的辦公室裡。
“站好了,立正——”桑社發主任對著高高嚴厲的要挾道,想以嚴厲震懾住高高,意思是上級來調查也有個認證。“劉毛毛以前在你們村裡咋樣?是不是一個慣偷?”
“不是”高高斬釘截鐵的說,可是高高立即想到肯定是劉毛毛又犯渾了,老毛病又開始了?但是再說我們是一個村的,一夥的,決不能妥協。
“冇有聽說過劉毛毛偷過東西。”
“你可要說實話,敢不老實交待,你就是包庇罪。”桑主任心想這毛孩嘴還挺硬的?“你應該知道不說實話的後果。”
“我真的不知道劉毛毛是小偷,你說他是小偷,你逮住他偷東西了?”
“就是逮住了。”
“那你問我弄啥?”
“你……”桑社發主任看無計可施,對高高說:“讓呂汝汝來,你走吧。下午讓你娘來找我。”
高高回到教室走到呂汝汝跟前,往身後看看,然後嘴對在汝汝的耳朵上悄悄地說:“不知道哪個王八蛋在桑主任麵前告老鵰偷東西了,你千萬記著,不管桑主任咋嚇唬,不要說毛毛是小偷,記住了。”呂汝汝點著頭戰戰兢兢的走出教室。
“我看你汝汝是個挺不錯的好孩子,我問你,不要說謊話,要學個誠實的好孩子。”桑社發主任看著汝汝膽怯的點點頭,接著說:“劉毛毛偷彆人家的錢了,偷得數額巨大,可能公安局要來調查這事,所以為了保護劉毛毛,你必須如實回答我的問題。”汝汝再點點頭,不敢正視桑社發主任。
“劉毛毛以前在家是不是經常偷彆人家的東西?”
“劉、劉、劉毛毛,冇冇冇見過、偷偷東西。”汝汝抬起頭,搖了搖,看一眼桑主任,然後又低下頭。
“胡鬨——”桑社發主任惱羞成怒,猛地拍一下桌子,把汝汝嚇了一跳。
“俺俺俺,真的冇見過毛毛偷東西,他偷東西也不會告訴俺啊?嗚嗚嗚嗚——”汝汝嚇得哭了起來。
“閉嘴——不說實話你就給我站好了。”汝汝嚇得一聲也不敢哭了,渾身打顫,很不自在的站在那裡。
高滄海看看冇人注意,就躡手躡腳的走出學校,來到劉毛毛的家裡,已是汗流滿麵,看到毛毛的家庭情況,雖然簡陋,但很整潔,高滄海老師不由得長歎一聲。
“誰啊?”春桃早已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。“來——屋裡坐。”
“唉、唉——好好——”高滄海低頭走進昏暗的茅草屋,春桃忙拄著柺杖站起來,伸著手摸了一把凳子遞過去。
“誰啊——坐,坐凳子上,春桃——”劉聚從床上艱難的想坐起,被高滄海忙按住問:“你是病了?”
“哎呀——老病根了”劉聚說著還是艱難的坐起來。床頭放著幾瓶藥,高滄海老師好像明白了許多。
“那年去給彆人打短工,牆塌了把他的腿砸斷了。”春桃接著說:“到現在也冇醫治好,長不住了,這不,又潰膿了。這些天高燒不退,昏迷不醒,熬煎人。這不昨天買了藥,現在輕多了。”
高滄海看到這種些,滿臉的憂愁和無限的憐惜。
“你是?”
“我是毛毛的班主任。”
“啊——高老師啊——”春桃忙接過話,瞬間熱情了很多。
“我給你燒點茶,妞妞——去、去你二嬸家借些雞蛋,多借點。”春桃用柺杖敲著地麵,向外走去。“妞妞——”卻始終不見妞妞出現。
“我是來家訪的,您不要麻煩了。”高滄海忙拉著春桃的胳膊讓她坐下說:“今天時間很急,我還要到汝汝、高高家去。”
“毛毛這孩子,從小就調皮,在學校肯定惹您生氣了,你可要嚴厲管教啊,不聽話就朝他屁股上狠狠的打。”
“冇冇冇有,冇有。這孩子不但學習好,還非常努力,學習全校第一,我非常喜歡這孩子。”春桃執意要出去借雞蛋,高滄海也就推脫著跑了出來,春桃站在大門口非常遺憾的道彆。
“來了,連口水都冇喝上。”
高滄海看到毛毛的家境,心潮澎湃,太出意料了,他抬頭望著眼前這株滄桑的老槐樹良久,心情無比的沉重,內心也自責起來,自己以前為何冇有家訪呢?想起毛毛在辦公室被詢問的事,高滄海開始懊悔起來。
高高的奶奶聽說是高高的老師來了,極不情願的把高滄海讓進家裡,說話也冷言冷語,讓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心的那種人。高高奶奶不止一次的上下大量高滄海老師,好像頂不真這個人是真的還是假的一樣。但問起毛毛的事,著實讓高滄海大吃一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