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高哭哭啼啼,和亮亮、三聖跑在回家的路上,

“你奶奶快死了?”

“嗚嗚嗚……”高高小跑著擦了一下眼淚:“昨天奶奶都冇吃飯了,嗚嗚嗚……。”

高高家裡站著七八個同村的鄉親們,他急忙跑到奶奶床前,拉著奶奶的手,高高奶奶已經三天冇進食了, 現在是氣若遊絲,還伴著哼哼哼、咳咳咳的咳嗽,所以秀娥讓三聖和亮亮把高高從學校裡叫回來。

高高看著奶奶大聲的哭起來:“嗚嗚嗚嗚——奶奶——你咋了?”

高高奶奶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,非常陌生而又癔怔的看著高高。

秀娥把高高拉開,攬在懷裡,靜靜的站在那裡,驚恐的盯著婆婆。

高高看著奶奶憔悴的樣子害怕奶奶死去,他掩飾不住內心的悲傷,哭的非常傷心,撲著往奶奶身邊去。

但是,奶奶心疼孫子,不想讓他哭成這樣子,就趁人不備,給高高擠了擠眼色,高高隻顧傷心,哪裡會察覺到這種細節,奶奶就再次給高高遞眼色,被秀娥給看得一清二楚,秀娥丟下高高怒火萬丈,衝著這個詭詐的婆婆,就跺著腳大聲的喊著:

“鬼演三處,吵幾句架,就冇事找事,裝神弄鬼,死來活來?”

“你個潑婦,你整天說話不講方式,冇大冇小,跋扈霸道。”高高奶騰聲從床上坐起來,抓起身邊的柺杖,使勁的敲打著地上,嚷著:“你欺負人,不論老少,你把我捏扁又捏圓,騎在脖子上撒尿。”

“我咋欺負你了,讓你餵豬,你把瓦盆給打的稀巴爛不說,剩飯餵豬,泔水留下,留下你自己喝啊?”秀娥指著高高奶的鼻子,臉紅脖子粗,一蹦三尺的吵。“讓你刷個碗,我問你咱家還剩幾個碗?動不動你摔爛一個,動不動你摔爛一個。”

“……。”

“秀娥,人得講理,你婆婆今年多大年紀了?八十三歲了啊——”順溜看不慣了,一臉嚴肅的站出來對著秀娥說:“忙季你婆婆給你幫忙做飯,做家務打雜,現在冬天地裡的活稍微輕簡些,你閒著整天往外躥,有時候半夜三更纔回來,白天你蒙著被子嗬嘍嗬嘍睡大覺;高高上學不都是你婆婆在早晚做飯忙乎?你現在還有理了?”

“站著說話不腰疼,你老漂亮,你當隊長那陣子,晚上派人家去看麥場,你去鑽人家撲拉門,半夜三更讓人家舉著桑叉,在剛割了麥子的麥茬地裡追的你突突突跑?”秀娥雙手叉著腰,歪著頭,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,對著順溜吵:“你老光彩,你老光彩——”

順溜一聽這話,扭頭就走,幾個鄉親笑著紛紛走出去了。

“爹——啥叫撲拉門?誰弄桑叉攆了?”亮亮追著他爹,拽著一角,仰著頭看著他的臉在追問:“你說啊?”

“去你大那蛋——不知道。”

“哈哈哈哈——”

“嘿嘿嘿——”

把一起走出來的幾個鄉親們惹得哈哈哈大笑。

高高他奶奶也忍不住,噗嗤一聲笑了。

高高見奶奶心情也好了,也放心了,急忙往學校跑去。

可是,高高奶奶又忍不住老淚縱橫……。是啊?秀娥最近晚上老出去,晚上拿著手電筒,她躥出去乾啥?高平整天在外上班……。

她突然感覺一陣暈眩,不敢想了。

高高奶奶的精神上,這次是真的背上負擔了,她無法想得開,她開始有些恍惚到徹底抑鬱,她秀娥竟敢給俺有頭有臉的兒子戴綠帽子?

她開始尋找繩子,凳子,試著上吊的感覺,可是她不忍心就這樣離開自己在外上班的兒子和調皮搗蛋的孫子。

可是現在秀娥做到如此放肆不顧家風廉恥的事情,是在毀滅一個老太婆的生存希望。

但是,自己也活了八十多歲了,也不想再留戀這個絕情的世間了。

高高奶奶就這樣被一種無形的病疼折磨著,她徹夜的失眠,她悄悄地站在自己的窗戶前,往外瞅,往外聽,雖然已經眼花耳聾,但是,每聽到大門吱嚀聲響,就氣得渾身發抖,力不從心,甚至摔倒,她再堅強的站起來,隻等到天亮。

不行,她感覺一會也冇法忍受下去了,她把藏在床頭枕頭下的繩子拿出來,捧在手上,可是又想起兒子和孫子,淚水就滾滾而下。

早上,高高家裡靜悄悄的,高高奶奶聽到門外有往地裡擔糞的壯勞力說話的聲音。高高奶奶就打開大門,打開屋門,穿上自己珍藏很久不捨得穿的新衣服,她咬緊牙,狠著心搬來凳子,小心的顫抖著雙腿上去,捆好結,把脖子伸了進去,然後,兩條腿一軟,蹬倒了凳子,就這樣含恨離開了世間。

當秀娥哼著小曲,扭擺著身子進屋,抬頭一看,嚇得魂不附體,大叫著躥了出來,她癱坐在大門外,尿濕了褲子,尿濕了土地。

“快去——苦、苦、苦快去看看琪琪奶奶——上,上上吊——”幾個勞力慌忙跑進去,待取下高高的奶奶時,身體已經冰涼冰涼了。

“你奶奶死了!”亮亮和三聖早跑到學校了,這次是他兩自願去的。亮亮驚恐萬狀的看著高高,強調著說:“這次是真的死了,用繩子自己勒死的。”

“我見了,你、你、你娘笑尿一褲子。”亮亮一本正經的說。

“你慌啥?會不會好好說話,那是嚇尿一褲子。“笑”尿一褲子?”

“不吵吧,趕緊回去。”

他們走在村子邊的小山坡上,聽到村子裡秀娥大哭聲。

高高的眼淚霎時就湧出來了,他拚命的哭著,向村子裡奔跑去,三聖和亮亮看到高高悲傷的樣子,三聖索性蹲在地上,低著頭淚水滴答滴答的掉下來,亮亮流著淚站在三聖跟前,使勁的想拉三聖,被三聖用胳膊頂撞坐地上,亮亮就大聲哭,三聖在默默掉眼淚,三聖卻疑惑憨憨亮亮哭的不明白。

周邊村子裡的親戚朋友,三三兩兩的人群向這邊趕來,去高高家奔喪,不停地傳來悲切的哭聲。

在高高家的門口,鄉親們正在忙著搬土磚、和著泥,壘大鍋灶,一口大鍋歪斜的放在一邊。哭的眼睛紅腫的高高怔怔的站在大鍋旁,目光呆泄,他現在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,唯一使他擔心的就是他的父親,很快就回來了,他不知道父親會對他娘怎樣?

“劉聚去世了,冇能等到毛毛回來。”高大爺精神恍惚,目光呆泄的坐在高高家院子裡的凳子上,對著前來奔喪的親戚們說著:“平他娘說走就這樣也走了,讓人寒心啊——”

“就是啊——”他們聽到高大爺說話,就接過話茬說:“你們這村子咋了,連續過世倆人。”

“是不是村子裡的風脈出問題了?”

“會不會是修路動著那山嘴上的風脈了?”